深度 | 总统访俄之际，土耳其“军工明珠”遭袭，“绝非偶然”？

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赴俄罗斯喀山出席金砖峰会之际，当地时间10月23日，土耳其国防工业“龙头”企业遭遇恐怖袭击，造成至少5人死亡、22人受伤。两名袭击者已被击毙。

截至目前，尚无任何组织“认领”袭击。土耳其国防部长居莱尔指认库尔德工人党为幕后黑手。作为回应，当晚，土国防部队对位于伊拉克、叙利亚境内的32处库尔德工人党目标发动空袭。

库尔德工人党尚未对这一事件进行回应。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这家公司？”土耳其执政党官员当天称，回答这些问题对于土耳其的未来非常重要。

地点特殊

当天下午3时30分左右，在安卡拉以北约40公里处，土耳其航空航天工业公司一座工厂传出爆炸声和枪声。

初步调查信息显示，两名袭击者（一男一女）在距离公司附近12公里的一个出租车站假装乘客坐上出租车，并在车上射杀司机。随后，袭击者驾车来到公司正门，引爆炸弹后闯进大楼。土耳其安全部队和救护车随即被派往现场。

当天晚些时候，土耳其内政部长耶尔利卡亚发表声明，将事件定性为恐怖袭击。截至发稿时，事件已造成5人死亡（出租车司机和4名土耳其航空航天工业公司员工）、22人受伤。两名袭击者在交火中死亡。安卡拉首席检察官办公室已就此次事件展开调查。

“本次袭击事件发生得很突然。”上海大学土耳其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杨晨指出，与2015年至2016年前后频繁遭遇恐袭相比，土耳其近年来形势相对平稳。从袭击目标看，土耳其过去的恐袭发生地多为机场、体育馆、清真寺和议会大厦前等人员密集场所。这次却选在土耳其的国防工业重地，以前从未发生过。

遇袭的土耳其航空航天工业公司是一家大型国有军事制造商，也是土耳其国产第五代战斗机“可汗”的生产商、北约指定的美国F-16战机的授权制造商。它成立于1973年，旨在减少土耳其对外国进口军用航空航天技术的依赖。如今，它为土耳其以及世界各地的客户生产军民用飞机、直升机及无人机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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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舆论称，这家公司是土耳其蓬勃发展的本土国防工业的象征，以它作为袭击目标耐人寻味。

“近年来，土耳其将国防工业视为实现战略自主的重要支柱。”杨晨指出，过去10多年里，国防工业堪称土耳其经济的一大亮点，军工贸易也逐渐成为土耳其外交的重要支撑。有数据显示，国防出口已占土耳其出口额的近80%，去年土耳其的国防出口收入预计超过102亿美元。乌克兰、巴基斯坦、中亚以及非洲的一些国家都是土耳其无人机、军舰等产品的客户。

就在本周，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正在举行大型国防和航空航天工业贸易展览会。乌克兰外长和土耳其军方官员出席活动。就在袭击发生前几个小时，土内政部长刚刚“晒出”他参观博览会的照片。

在此背景下，土耳其“军工明珠”、大型上市公司遇袭，引发外界诸多疑问：幕后黑手是谁，攻击动机何在，将给土耳其带来怎样的创伤？

动机多样

截至目前，尚无任何组织或个人宣称对本次袭击负责。

土耳其国防部长居莱尔23日晚说，恐怖袭击由库尔德工人党所为。内政部长耶尔利卡亚说，从袭击者发动袭击的方式推断，“极有可能关联库尔德工人党”。

库尔德工人党成立于1979年，一直寻求通过武力在土耳其与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交界处的库尔德人聚居区建立独立国家，被土耳其、美国和欧盟列为恐怖组织。长期以来，土耳其频繁遭到库尔德工人党制造的恐怖袭击。近年来，土耳其多次跨境打击库尔德武装势力。

自袭击发生以来，库尔德工人党尚未做出回应。

一些土耳其议员和执政党官员指出，这次袭击不是普通的恐怖袭击，目标是该国国防工业最重要的设施之一，袭击时间是在总统对俄罗斯进行访问期间，绝非偶然。

“本次袭击的时机引人注目。”杨晨指出，它发生在一系列特殊背景下，包括土耳其政界正在讨论与库尔德工人党进行更多对话、伊斯坦布尔正在举行国防工业贸易展、总统正在俄罗斯出访、居住在美国的土耳其宗教人士居伦日前死亡等。

就在袭击发生前一天，属于土耳其执政联盟的民族主义者行动党表示，如果被判终身监禁的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厄贾兰能宣布解散库尔德工人党，应给予他获释的“希望”。

厄贾兰正在伊斯坦布尔附近的一座岛上监狱服刑。土耳其政府2012年10月开始与厄贾兰接触，推进解决土耳其库尔德问题的“和平进程”谈判。但2015年起，谈判进程中断。

从上述不同背景出发，杨晨列举了袭击者及其背后势力几种可能的动机。

其一，土耳其政府近期可能有意调整对库尔德工人党的政策，包括采取缓和姿态、推动更多谈判等。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厄贾兰可能愿意与政府谈判，但他身陷囹圄，不能完全掌控库尔德工人党的发展。在美国支持下，土耳其境外的库尔德武装以及库尔德工人党的力量其实是在增强，他们看到了更多机会，恐怕不愿放弃独立建国的目标。

土耳其议会第三大政党、亲库尔德的人民平等与民主党23日称，袭击可能是由“试图阻止土耳其政府与库尔德工人党进行谈判的人”发起。

其二，伊斯坦布尔的国防工业展规模很大，吸引上千家参展公司和众多外国采购代表。按照总统埃尔多安的说法，袭击者此时下手，带有阻挡土耳其国防工业发展和军工贸易开展的意图。

“这更像是一个信息，即土耳其国防工业可能成为攻击目标并受到伤害。”大西洋理事会中东项目研究员奥默·奥兹基齐尔奇克称，遇袭工厂配备用于现代飞机制造的高科技设备，无人机是改变土耳其反恐格局的重要因素。本次袭击具有巨大象征意义。

其三，埃尔多安正在俄罗斯出席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土耳其政府也有加入金砖国家的想法，此次袭击事件也可能是境外势力向土耳其政府的一种施压。

其四，随着居伦死亡，土耳其与美国关系中的一大矛盾点消除，但土耳其政府可能会加大对“居伦运动”这个恐怖组织的打击力度，以削弱其影响力。这也会对“居伦运动”相关势力及其海外游说集团产生影响，或产生某种刺激作用。

沉重包袱

这是土耳其继今年1月天主教堂枪击事件后、时隔9个月枪声再次响起。将给这个带有深刻恐袭记忆的国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够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安全地活着？”一名受伤者的妻子对当地媒体发问。

袭击发生数小时后，土耳其战机升空，对叙利亚和伊拉克境内32处关联库尔德工人党的目标发动空袭，以回应本次恐袭事件。

杨晨指出，从社会层面看，本次袭击虽然会对土耳其民众产生一定影响，但不至于造成恐慌。

一方面，土耳其在2015年和2016年前后遭遇多次恐袭；近年来，尽管土耳其经济面临各种问题，但随着政府加大对极端组织的监察和打击力度，社会总体较稳定。

另一方面，埃尔多安是唯一一个参加金砖峰会的北约国家领导人。在本次袭击可能被部分民众解读为西方势力借埃尔多安访俄向土耳其政府施压的背景下，它可能会激起土耳其更多的民族主义情绪。

从政策层面看，杨晨指出，库尔德问题涉及土耳其核心利益，打击库尔德工人党得到土政界以及民众的支持。但从历史上看，埃尔多安政府对库尔德工人党的政策一直在缓和与高压之间反复，带有政党利益、选举政治等方面考量。今后，随着土耳其内外局势、库尔德工人党内部矛盾等因素变化，也不排除土耳其政府再次调整政策的可能性。

杨晨注意到，自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土耳其秉持平衡独立的外交，在各大国间左右逢源。比如，北约希望土耳其在乌克兰问题上扮演重要角色、乌克兰寻求在无人机等方面得到土耳其的支持等。与此同时，土耳其认同多极化的国际格局，与俄罗斯、中国、中东国家的关系也在不断提升。作为一个怀着大国梦想的中等国家、地区性强国，土耳其近几年的外交有声有色，获利颇丰。

但不容忽视的是，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里，库尔德问题仍是土耳其国家治理的一道难题、一大包袱。“要想有效解决库尔德问题，土耳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杨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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